星期一, 10月 08, 2007

格瓦拉的評價

2007年10月9日是格瓦拉死後四十年。

今年出了兩本書,一本叫做《切.格瓦拉語錄》,另一本叫做Exposing the Real Che Guevara and the Useful Idiots Who Idolize Him, By Humberto Fontova.

上面一本是順著從古巴發起延續到亞洲來的中文界的四十周年紀念書,後面一本是揭發格瓦拉其實是個萬惡的屠夫的價值重估。

這裡首先看到典型的正反兩面評價對立,首先想到的是:如果某個時代的圖像並沒有兩極對立的評價,那這個圖像弔詭地來說還會不會有價值?

這裡當然不是要行使一種部落格主人的感情主義特權,而是想,我們可以如何去認識格瓦拉?

格瓦拉死後十年,我才出生,格瓦拉死後三十年,我大概才知道他,那麼,我就無法理解格瓦拉?

親身經歷與鐵證如山大約是揭發格瓦拉惡人真面目作者的史學立基,實證史學莫過於此。但我在想,除了將崇拜格瓦拉的廣大人民群眾歸類為白痴以外,這位作者還提供了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我想Fontova提供了一代人的仇恨撫慰,Fontova家是古巴革命後申請離開古巴去美國的社群,他父親並且被G2提訊過。無可否認的是,古巴革命完成一種「解放」的政治理想,是建立在另外一群人被屠殺的基礎上,這無法否認,這也是暴力的致命之處,無論暴力本身著掛著多麼正義的堂皇。

格瓦拉到底是英雄還是惡霸?

我想,這個問題就跟去爭論每一個歷史公案應該是一樣的事。

拋開這個問題的考量,其實我們可以看的是,同為古巴革命核心的卡斯楚與格瓦拉,為什麼產生如此大相逕庭的接受文化?

無論格瓦拉是如何地消費化,如何地大眾化,但他之為廿世紀圖像之一的基礎就在於他四十年前的死,完成了以他為悲劇英雄的悲劇化。這已然內化到整個以青春為根基的革命情感當中去了,無論關於他的周邊商品多麼地繁多又龐雜。

回到卡斯楚與格瓦拉的對比,格瓦拉在機車旅行之後就開始醞釀打仗,在打完古巴革命之後又受到流放,之後又去剛果實踐他的國際解放理想,最後受圍困在波利維亞,槍決伏法(伏美國人的法)。

卡斯楚一任總統坐到今天,首先我們這個時代的常民百姓就不會信任不輪替的政權,所以接下來也不需要再比,兩者間差異的自明性很高。

這裡也無意談論卡斯楚,古巴的事情古巴人民會自決,不需要身為台灣人的我來多言。這一點大概也剛好是我和格瓦拉完全不同的性格傾向。

那格瓦拉到底應該是什麼呢?

純粹是個悲劇英雄嗎?

那他到底為何可以跟他身後四十年以上的青年朋友們那麼愛相隨?

我認為關鍵點還是在抒情的青春,用南方朔的話來說就是:格瓦拉是廿世紀下半葉人類浪漫主義的終結者。雖然他是個革命分子,但他實際上繼承了西方的浪漫主義傳統。

浪漫傳統遺留在抒情青春之上,在我們這個過度快速世故老成的時代裡,誰還會在意去當一個崇拜格瓦拉的白癡或傻瓜~



1967年10月9日

在我每一次閱讀格瓦拉
我必須寫下
對他已熟極而尋常化的面孔
所再度激起的私人感傷
我們或許不適合實證地去認識他
像個實證主義歷史學家
他幻化進我們的知覺
激發我們的想像
對一個或許過度理想的人性價值的幻想
我們沉浸進私密暢快的單人包廂
轉化我們的人性去一個或許可能的香格里拉
然後清醒生活繼續
一如往常
套句傅柯說過的話:格瓦拉最大的成就就在於將現實加以符號化
要是換成我說
那將是他的頭像徹底將青春
詩一般地現實了化


05102007

星期一, 10月 01, 2007

最後的微笑



格瓦拉死不瞑目 劊子手瞎眼難忘

中時電子報  更新日期: 2007/10/01 04:39 記者: 郭篤為/巴拿馬九月廿九日電  來源:http://tw.news.yahoo.com/article/url/d/a/070930/4/lgry.html


一九六七年十月,玻利維亞陸軍中士奉命槍決被擒獲的左派游擊隊領袖格瓦拉,結束這拉丁美洲傳奇人物的一生。四十年後的今天,又窮又盲的退休老兵接受古巴免費眼科義診後重見光明,再享充滿色彩的晚年。


馬 里歐.特蘭昨天在家人陪同下前往聖塔克魯茲市醫院的眼科診所,接受名為「奇蹟行動」的免費白內障切除手術。馬里歐在紗布拆除後,無法相信見到第一張面孔竟 然是,為他操刀的來自古巴的醫生。而當年死在他槍下的游擊英雄,正是推動為拉丁美洲廣大窮困民眾提供免費醫療的切.格瓦拉醫生。


馬里歐重見光明後,如果不是他堅持要他的兒子到當地《義務報El Deber》刊登一則鳴謝啟事的話,絕不會成為焦點新聞。





一九六七年十月九日,馬里歐奉命對前一天受傷被捕的格瓦拉執行死刑。他指出,為了避免破壞格瓦拉的頭部以便割下送往首都陸軍總部,因此他對格瓦拉已 經受創的腿部和下腹連開數槍。但劇痛中的格瓦拉睜大了眼睛叫他像個男人不要發抖,拉開襯衫指著胸部要馬里歐補他一槍。馬里歐追憶格瓦拉胸部中槍斷氣後,瞪 著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閤上。格瓦拉睜眼死不瞑目的一幕一直沒有褪色,深植在已變瞎的馬里歐記憶中。


古巴共產機關報《格拉瑪》今天以「格瓦拉又打贏了一場戰爭」為題,報導殺害格瓦拉的凶手,因格瓦拉當年未完成的理想而重見光明,無異是歷史無情的諷刺。







管它什麼馬祖卡,為了門票的靈光(aura),我要熱情!



寫這個標題一定很欠揍,因為竟敢對「大師的靈光」不敬!


我在想,班雅明寫靈光消逝也不是要傷逝些什麼,除非他的藏書被燒了,否則他應該也不會傷逝些什麼。

那麼我在這裡稍微對大師的靈光進行一點微詞應該也就無關緊要。

其實我根本也不是要對大師的靈光有所微詞,而很明顯地我是要對「大師的門票」的靈光有所微詞。

鮑許的作品首先已經可以算是當代舞蹈史的一員了,也就是說已然成為經典家族的成員,就像搖滾名人堂。

我主要要抱怨的是,坐在國家劇院裡的台灣觀眾若不是自我表演得太誇張就一定是太有水準!

主要是昨天下午(9/30 14:30 週日)去看了<熱情馬祖卡>,覺得現場觀眾很誇張,有到那種必須起立狂拍手以及喧囂呼喊叫好的地步嗎?又不是媽祖出巡。

也許是因為事前廣告打得太有效,票價夠份量,售票狀況太熱銷,以至於觀眾們在個人情感上已經脫離其實有點「悲傷溫煦」的<熱情馬祖卡>,而到了必須起立狂拍手以及喧囂呼喊叫好的無厘頭情境,嘩啦啦叫完一陣又一陣,結果呢?除了破壞最終所有舞者Drag曲扭完一圈屁股然後紓緩地躺在舞台上的靜謐氛圍以外,還有哪些特別的意涵?

我在想,這樣熱烈而誇張、美其名「致敬」的叫喊,其實很有意涵,不只是「致敬」而已。即便是「致敬」而已,也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哪來那麼多「敬」好致?

我想這裡除了台灣觀眾向來比較誇張以外,無關什麼是不是太有水準的玩笑話,這裡其實深深按到了台灣觀眾一個集體精神狀況的「陰暗的按鈕(駱以軍 語)」。

怎麼說呢?之所以要致上這麼爆炸性的敬意,顯然重量非比尋常,有一種可能就是夾雜著對大師竟然願意來台灣的感激。

台灣人似乎潛意識中有種「棄兒心態」,也就是覺得自己老是被世界排除在外,因此一心期待的就是被世界接納,這一點很奇怪,但卻很真實,無論政治上或文化上都是這樣。這裡談文化面向的話,也就是說,國際大師願意來台灣,光這個舉動就足以構成台灣人文化情感上的群情激動,如同鑽媽祖鑾轎一般。

這個「棄兒心態」可以以這次<熱情馬祖卡>整體演出活動為例來說明:在這個演出前置工作的宣傳與行銷方面,就已經顯示出兩廳院長久以來企業管理化之後彰顯出所建構的「欣賞表演」這種高尚娛樂文化的商業績效了。大師「名氣」的炒作,加上演出場次與票價的銷售控制,其實儼然跟一棟豪宅或者高級距名車的銷售方式非常類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藝術行銷這個學門已經在地開花結果了。

我聽廣播節目說,銷售上,市場區隔很重要,也就是說,不但要建立起一種具特殊品味的商品內涵,還要制定出一種純粹為了區別階級的標價。尤其是這個標價很重要,標價所影射的就是階級的優越感。面對大同小異之品質的「合理豪宅」以及「高價豪宅」,其實M型社會前端的人士並不會多囉嗦地立刻就會選擇「高價豪宅」,這牽涉到階級標價,太重要了。這個部分就先不多說好了。

回到我要說的誇張的兩廳院觀眾,「狂熱的致敬」隱然訴說著兩種話語:其一:大師!妳太棒了!妳真的就像大家說的、以及和節目單導讀上面說的那麼棒!(我這裡不是要開黃建宏的玩笑,雖然導讀是他寫的。不過說實在話,我想黃建宏也不相信滿滿的全劇院的台灣高尚文化觀眾大家都懂他在寫什麼^^)其二:真高興您能來台灣!台灣出運了!我真以身為台灣人為榮!(請先不要懷疑我不愛台灣,卡西爾說懷疑論者其實是特別嚴肅地在乎本質問題的人。這句潛台詞大家一定很容易了解,不只是鮑許,類似的例子實在太多了,不勝枚舉。)

我這邊不是要刻意忽略內行人,當然對鮑許秉持偶像態度的觀眾也不在少數,老師規定一定要去看的觀眾也不在少數,以及像我們這種在藝術界打諢的半調子當然要去看得也不在少數。不過這個部分要像黃建宏寫導讀那樣開始談作品,此處暫時案下不談。

回到台灣劇院裡的「觀眾表演學」分析,除了那種莫名其妙集體性的「棄兒心態」之外,我真的要諷刺一下兩廳院的藝術行銷。「鮑許」這個品牌雖然在世界上都早已熱銷,但台灣兩廳院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在這個熱銷品牌上再添一把火呢?我只能暫時將之描述成兩廳院企業化之後的行銷績效。非常取巧地大獲成功。

我當然也不會很無厘頭地幻想台灣兩廳院在面對「鮑許」這樣的國際上已然熟極可能快要衰的品牌之際,可以清楚錨定「『鮑許』作品的舞蹈藝術史價值以及在當代表演藝術領域中,這個品牌的位置何在?」等等這些對於高尚文化比較名符其實的考量(就像當代藝術展覽大多都會有一個問題意識在背後支持,那兩廳院舉辦這一系列的經典大匯演,它的問題意識或說總體思維是什麼?難到只是要讓台灣觀眾大開眼界嗎?還是要與國際接軌而以?)我的意思是說,兩廳院辦這一系列的大師經典,當然值得慶賀,但面對台灣的觀眾,真的不能只是一股腦地只是衝票房,衝票房只是經典大師系列的附加剩餘價值而以,不能是其主要標的!

如果衝票房成了兩廳院展演節目的主要標的,那我真的要很遺憾地說,對於我上面對於台灣觀眾的精神分析,都有可能從玩笑話變成有點成真。

如果大師的意義對台灣觀眾而言就是「一親芳澤」以及「提升文化素養」這類官方意識型態,那很遺憾地說,「鮑許」和一輛BMW M5有什麼差別?

台灣還只是停留在「提升文化素養」的階段嗎?經典大師有必要這樣操作嗎?兩廳院將「鮑許」包裝成傳奇、偶像,從而吸引大批獵奇的台灣人進劇院,這樣對於「提升國人文化素養」有什麼幫助嗎?看過不等於被提升了,真正可以表現出被提升的情境是譬如我們思考有沒有必要花錢去買一輛BMW M5而不只是想「一親芳澤」而已。

「一張門票的靈光(aura)」?

我不敢說有多少人在走出劇院之後真的受到了轉化,想必有,但又有多少觀眾在走出劇院後感覺就像是終於試駕了BMW M5然後高興地說:「爽!」

「鮑許」又不是讓人拿來花錢爽一下的。(對不起,這樣說太武斷,因為可能也有人會認為「鮑許」也是可以讓人拿來花錢爽一下的)

台灣觀眾在舞者雙雙靜躺而暗黑的最後一段舞台時間沉澱後,爆以如媽祖出巡般的如雷喧囂,只能說,這樣的表現,是台灣觀眾對於大師的一個「最敬禮」式的崇隆了。


最後要附記一筆:如果其實「票券早早銷售一空!全台灣爭睹鮑許!」的觀眾們其實都是內行人,那我就必須要為自己的胡思邪想向大家道歉,反而要以我自己的文化程度之落伍為恥。

最後怕忘記再筆記一點:其實這種台灣目前全民爭睹表演藝術大師的現象是有意思的,是可以再進一步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