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1月 17, 2010

蘇格拉底式提問之一:「OPEN醬出馬競選市長為什麼選不上?」




首先要說明的是:


1. 這個問題是某友人閒談提出,卻令在下回首提問無覓處、也無答案也無頭緒。


2. 我也知道一定會有聰明人說:「它有出來選了嗎?」或「你怎麼知道他選不上?」


3. 在下這個思考的前提,就設定在「OPEN醬出馬競選市長為什麼選不上?」之上。


 


這個問題困擾在下一整天,卻也毫無進展,截至昨日大腦休兵前,結論就是:「搞不好open醬會高票當選!」


 


但這種結論是放棄式的答案,說了等於沒說,因為其實蘇格拉底要問「OPEN醬出馬競選市長為什麼選不上?」這個問題的原因是要釐清以下這個實踐的方略:「因此我們該要如何切中要害,幫助OPEN醬高票當選?」


 


在下沒有什麼哲學訓練,也沒有博士級的知識體系訓練,因此一整日下來,腦內雜風鵠起,就是毫無頭緒,想說:這個問題會是人類學式的問題嗎?還是精神分析學式的問題?或者是當代哲學的問題?或是傳播學式的問題?或是政治哲學式的問題?或是符號學式的問題?或是美學的問題?實在想不出一個適當的著手點...


 


今早起床神清氣爽,洗了馬桶以後想:那不如就從以下這句話來亦步亦趨吧:「OPEN醬出馬競選市長為什麼選不上?」


 


首先,從這句話來看,有幾個預設前提:


1. OPEN醬是一個具公民權的自然人。


2. OPEN醬在競選上遭遇困難以至於落選。


3. 這個問題本身來自於一個預期上可發生的條件前提。


 


逐一來看,「OPEN醬出馬競選市長為什麼選不上?」的理由在第1.點就很明顯可以獲得解答,因為OPEN醬不是具有公民權的自然人,那就更遑論OPEN醬今年幾歲、以及有沒有設籍中華民國以及設籍多久等問題。當然,大部分聰明人就會想當然爾地依據這個理由,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一笑置之。但蘇格拉底之所以是蘇格拉底,正因為他並不以當時希臘城邦中佔絕大多數的所謂聰明人自居。


 


純思辨地來說,第1.點的理由可以由第3.點的理由來加以解決,並不困難;而就事論事地來說的話,事實上候選人是否一定必須是個「自然人」,或許其實並不一定。如今所謂民主選舉的政治制度底下,越來越傾向「法人」式運作,無論是熱門的所謂「CEO」治國,或者是「一切交給司法處理」,其實在傳統上我們以為的那種政治至少必須「人治」的意識形態,早在「人與科技」的當代倫理性問題出現之前,就已經被現代化與工業化的「國家機器」所取代,意即:在現代政治當中人民所期望的那種「出於人格的責任政治」,早就在「倫理」的層面遭遇重大的改變,或許也正因為這種類似「異化」的當代政治處境,傳統上那種「出於人格的責任政治」,便成了一種非現實的純然「期望」。這種從「國家機器」到「賽博統治」的關於人的「異化焦慮」,或許在<駭客任務>一二三集裡面就可以很明顯地看到。


 


傳統上的焦慮代表當然可能讓人聯想到小說中的「反烏托邦」三經典,從這種「反烏托邦」文學當中所延伸出的當代哲學思考,也不可不謂汗牛充棟。人類政治世界的網路空間現實化大約可以從網路科幻小說興起的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作為人本身對政治以及對未來的想像,網際網路的潛在性統治權力,正一步步地得到現實化。而今天,已經是2010年底,於此,人還繼續自以為政治真的是一種必須要「自然人」才能勝任的「人治」嗎?


 


系統模組化的政治


 


站在身為一個公民的角度來看,或許全台灣人都已經可以夠世故地指出:「那些競選的人,就只是亟欲參與整個國家的資源分配罷了~ 難道你還真以為他們有什麼政治理想抱負的嘛?哈哈」


 


上面這句話絕對讓不少人感到傷感與氣憤,否則「包青天的敘事原型」就不會一在地再現於隨時隨地的新聞故事報導當中。如今的政治,就現實面來說,其實真是回應了幾乎全世界人對「CEO治理」的愛戴與熱望,大家都希望擺脫經濟不景氣的集體焦慮與恐慌、大家都希望自己國家具有競爭力、大家都希望自己的政府有效率、大家都希望國內GDP可以無限增長、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家園美麗又安康,簡單講,大家都希望活得既有錢又山明水秀。於是各種具高度經營能力的人才紛紛躍上舞台,進駐政府,讓傳統上的「政府」這件事全面成為一個既有戰鬥力又有效率的大型企業體......。很遺憾的是,這件事也生發在上個世紀的80年代,而今天已經是2010年。


 


有一部電影叫作<東京奏鳴曲>,由擅長表演頻臨崩潰邊緣角色的香川照之擔綱。劇中男主角因為公司經營策略的變化,因而加入了游蕩東京街頭的龐大失業街友團,並巧遇學生時代朋友......。男主角的失業,正可做為企業模組化經營策略更新的範例。傳統上,日本企業相較於美式企業,更是注重人情義理,公司的老臣就好比自家的老長工一樣,幾乎要變成家人,怎麼可能說遣散就遣散呢?這裡展現出的正類似之前提到的那種「出於人格的責任政治」,傳統日本企業展現出的,正是這種「出於人格的責任政治」,於是乎在日本那種社會底下,才會有所謂<人間失格>的重要存在,否則,不重視「人格」的社會,誰會在乎失不失「格」?


 


香川照之在被辭退前,主管隱晦並策略性地詢問:「你除了管理總務,還會什麼?」的時刻,走進了某位深具職場女強人風範的中國籍年輕新人,有人告訴香川照之:「這位中國女新人能力強悍,而這樣的人才,在我們中國分公司,還有幾萬個」,於是香川就因為恍然大悟主管要辭退他的意思而悍然自行請辭了。日式企業的這種「什麼套裝人才簡單好用就整個聘過來用」的模組化轉變,好像也來自於上個世紀80年代.....。


 


看到上面的例子,再回頭看我們當下的政治,其實並不會感到陌生,因為以我們當下的所謂民主政治選舉運作來看,實際上就是一種朝向模組化的轉變,過去因為過度倚賴「人治」,而遭到許多人性劣根性的背叛與失望,於是大家都開始冀求一種有如模組化企業般透明與效率的政府組織狀態,而CEO就是負責決定模組該如何組織與系統化的關鍵人物。這樣的CEO絕對不會是包青天,因為包青天不會對無用的模組件棄之如敝屣;而CEO也不會對無用的模組件採取人道關懷。同時!「CEO」是什麼?是一個「人」嗎?~~


 


非人性的政治現實


 


這確實是某種非人性的政治現實,因為世界早就不是「人治」所能控制的世界,否則尼歐也不必被賦予救世主的重責大任挑戰母體,安撫人類受網路空間統治的焦慮與害怕。


 


今日的民主政治,實際上就是資源分配的政治,這不能怪政客,因為即便是簡單到一位遊民朋友,他所參與的所謂「社會」,也就是資源分配,只是他被分配到的比較少很多而已。


 


畢達哥拉斯在約2550年前就認為世界應該是一個純「數」的世界,於是數學成為某種純粹理性主義的依歸。當代選舉講究的是全面的「數」的掌握,各種統計、各種計算方程式、助選員各個都是第一等的精算師。政治也是,所謂的「政治的算計」,古裝片裡計算的人情義理,但在當代,計算的就是貨幣與貨幣的價值,多數量的高價貨幣決定了大家應該怎麼活,而倘若我們不從「人」這個名詞來看而是改從「貨幣」這個名詞來看,似乎就可以看到一種「資本運作」取代「人性運作」的如實樣貌,當代的政治人物人人都是一張面額可變的電子紙幣,實際上電子紙幣的那種類似「人性」的所謂「質性」,就是純粹的刺激與反應、作用力與反作用力、變種變異變態的機率、投資報酬率、經濟效益......。同時!「人性」難到不是?


 


但及至當代,雖然我不懂數學,但好像數學的本身也出現了很多混沌的發現,並不再像以前大家認為的那麼清晰、圓滿、和諧。當然,純然的理性也早就禁不起考驗。傳統意義上的「人性」,既然能在啟蒙時代通過「孤獨地爬山並思考著」的那位仁兄,從「對神的臣服」當中轉換出來,那當今又為何不可在「孤獨地上網並幻想著」的賽伯格裡,轉換出去?


 


當然,我說的是廢話,因為本來就已經轉換出去了。


 


如今的政治現實,立基在上述的條件環境裡,是系統化的、模組化的、講究的是資本運算包括物質與人才、目的是方便迅速且功能強大地運轉,「人」在其中,也都只是被轉換為一個個可投入系統中的「變數」,重點在於:並不是在我們個體之中充滿變數,而是我們個體本身就是系統中的變數。


 


堅持有血有肉的自然人?


 


「堅持有血有肉的自然人」是在面對這個命題當中最令我百思不解的關鍵,其實通過上面的一連串申述,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發現,第3.點的條件是完全成立的,也就是說「OPEN醬」完完全全可以成為一位理想的候選人:它有人氣!它有強大的CEO團隊!它不會說話沒有體臭不會放屁!它不會做出背叛粉絲的行為!有它在的地方就有服務(道地的為人民服務)!它是真正的屬於全民的(真正的民主的)!它受法律管轄,而且一般政客自然人反倒跟它一樣,犯罪通常都是被罰款!......不一而足,想到再續補。


 


那到底OPEN醬為什麼會面臨第2.點的困難呢?困難的關鍵在哪裡?關鍵看起來似乎就只是因為具有第1.點的差別:它不是個有血有肉的自然人。


 


我想,這個讓我一時完全抓不到頭緒並且想了一整天也不透的問題,大概關鍵就在於:「人對非人的恐懼」這件事情上。更進一步說,就是「人對受到非人所統治的恐懼」。21世紀最大的爭論之一除了環保問題和戰爭問題以及經濟衰退以外,聽說在歐洲討論最劇烈的,就是「基因工程的倫理問題」。某些人覺得:「通過基因工程製造『人類』為什麼不可以?」但很多人覺得:「通過複製製造『人類』或者製造『生命』都將是一種末世的毀滅。」我個人是不懂這些細緻的尖端科學,也不懂什麼是末世毀滅,但就一個觀眾的角度來說:如同環保意識高漲的當代,這些爭論當中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恐懼」,一種「對於『非人』入侵『人』的恐懼」。我正是對於這種「恐懼」百思不解,以至於我完全無法對這個「OPEN醬出馬競選市長為什麼選不上?」的問題提出任何令人感到安心的回答。


 


其實說起來,對於「非人」入侵「人」的恐懼,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B集電影就不說了,就連A++級的好萊塢大製作,也所在多有,每位動作派的好萊塢大咖大概都曾經被某種莫名其妙的非人之物差點吃掉過。對「非人」的恐懼恐怕跟人類歷史一樣久遠,可能比對「非理性」的恐懼的短暫歷史更加久遠。


 


關於這個古老的「對『非人』力量的恐懼」(無論是畏懼神還是畏懼鬼還是畏懼異種),到底屬於哪一種學門研究的對象,看來不是我這種智商可以想到的......。也或許就是這樣,即便「OPEN醬」在現實上完全符合民主政治候選人的當代條件,卻依然是選不上的。即便到了民主政治的今天,公民們恐怕還是根深蒂固地有種「人治」的古典意識,也就是寧願蘋果都爛了,我還是想要一個蘋果,因為我也是蘋果?


 


我不太想用女性主義精神分析的觀點來快速獲得答案:「因為OPEN醬不屬於他者秩序中的一環,同時不是主體也不是客體,因此它根本不能被放在政治當中加以討論。」因為OPEN醬是受到歡迎的大眾明星,並不卑賤,而「受到歡迎的OPEN醬」這件事,是非常屬於當代傳播世界的事物,我深深懷疑:其實OPEN醬是屬於一個存在但尚未現實化的潛在性政治主體!它將主宰未來的政治世界。或者......其實OPEN醬也是一個abject,但它所引發的,並不是賤斥?......那會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