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方法(Suzuki method),記〈酒神〉台北演出
日本靜岡縣舞台藝術中心3月23~25日在台北國家戲劇院演出〈酒神〉。靜岡縣舞台藝術中心目前由鈴木忠志擔任藝術總監,〈酒神〉是鈴木忠志發展的「鈴木方法(Suzuki method)」的代表性劇目之一。
「鈴木方法(Suzuki method)」 是鈴木忠志參考日本傳統表演「能」所發展出的演員訓練方法。對鈴木而言,「表演」不是為了再現日常生活的現實經驗,而是一種要在「日常生活的自我表演」當中掙脫出來的慾望。
鈴木忠志來自「反新劇」的60年代日本前衛小劇場,反對自明治維新以來的日本新劇,也就是學習自歐陸與俄國的寫實主義戲劇。鈴木認為,在整個日本西化過程裡,唯一無法西化的,就是「日本人的身體」,因此,尋找日本人的身體,便是表演的當務之急。
表演運用的就是演員的身體,這裡的身體指得是一系列具有特殊符號性質的肉體使用方式。鈴木認為日本人的身體運用著重在下半部,重心在腰部,在日本傳統「能」與「歌舞伎」當中,鈴木發現了訓練演員的方法,一種著重在身體下盤的施力與穩定的訓練方法,稱作「鈴木方法」。
劇場對鈴木而言,敘事的功能並不重要,而重要的,乃在於演員的表演,也就是演員如何在劇場的時間與空間中,進行他的角色的表演。鈴木注重來自演員自身「動物性能量」的表演,而認為其餘燈光、舞台設計、美術等等非動物性能量的「視覺性元素」(這裡指得應該是裝飾性)是為次要,因而提出「陰暗」舞台的概念,認為唯有在陰暗的舞台上,才能有效降低劇場中對視覺的依賴。
如同所有非西方表演體系,諸如中國傳統戲曲、印度舞劇、岜里島舞劇,在上個世紀的反敘事劇場浪潮中,通通被挖掘出來開發新的劇場表現體系,譬如果羅托夫斯基貧窮劇場體系、以及鈴木方法。
〈酒神〉在今天的台北演出,至少可以有兩層含意:其一,是一種劇場考古學式的經典再現;其二,是對於當代劇場表演的反思。
劇場考古學的經典再現,再現的是一種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所稱的「神聖劇場(Holy theatre)」,在神聖劇場當道的年代,人們進入劇場,其實相當於進入一個神聖性空間,觀眾與劇場的關係不是聽故事或娛樂,而是「見證」。
其二,如今面對鈴木方法的〈酒神〉,已經不再能以一種劇場的神聖性來加以見證,而是必然面臨到在〈酒神〉之後、「鈴木方法」之後,在表演的領域中,我們多找到了什麼?或者,我們還能找到什麼嗎?
基於久未親近劇場,在此也無法提出什麼具體的見解,不過對於「表演」這個問題,我引述國內推介「貧窮劇場」最力的學者鍾明德的話說:「是你需要劇場,不是劇場需要你。」是的,是你需要劇場,而不是劇場需要你,果羅托夫斯基的劇場實驗室經過了「類劇場」到了後期,完全成為「溯源行動」的個人追求儀式,不再「劇場」了。
或說回頭,在台灣的劇場界,從一般咸認自八○年代蘭陵劇坊開始實驗小劇場到現在,無法否認如同整體藝術界,劇場也一直走在現代主義、前衛藝術與當代藝術交雜的狀態中,其實對我們而言,很難進入一個具有歷史感的形式演變感受脈絡中,不過,如此或也未必不好,至少我們無法否定在「鈴木方法」中找不到當代性身體的可能,但如果在面對「鈴木方法」時候,依然抱持一種神聖性見證的認知,那鐵定可以說不會是當代的。
「鈴木方法」如果放在一個我們這時代的人的身上,理論上來講,可以有兩種契機,其一是演員自身通過訓練所要掙脫的牢籠與上個世紀人不同了,也就是說當代人有屬於當代人的表演慾望,如果按照鈴木先生的看法,這當然與當代性的困境相關連,而當代劇場的時空組構,想必也會與上個世紀很不一樣,在一個當代的情境中,使用當代人的身體,如同鈴木先生所指出:不同身體(來自不同文化)的人通過訓練,所激發出的「身體」,將會是全新的。那麼,如果是不同時代的人呢?不同時代(譬如當代與上個世紀60年代)的日本人接受同樣的方法訓練,所激發出的身體,理當也是不相同的。
「鈴木方法」或者「貧窮劇場」,其產生當代性身體的契機,應當就在於這些無論共時或貫時都將具有差異的體質之中,當代劇場,是否能夠在「鈴木方法」這回歸動物性能量的訓練之中產生當代身體?我想,首先除了必須要持續有人投入訓練與創作之外,更重要的是,不要再以一種劇場考古學式的禮讚角度,來「見證」一個曾經的「神聖劇場」了。
參考資料:
〈酒神〉台北演出節目單。
《PAR表演藝術》171期,20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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